山间寒风呼啸着灌满了四肢百骸，让她几乎感觉不到自已。许久之后，她才慢慢呼出一口浊气，转头去看宫轻语，太子殿下神色平静极了，漆黑的眸子深沉如渊，耀不进一点光芒。
“殿下，这又是何必？”这一场遭遇战结束地简单极了，宫轻语靠着一枚宛如他瞳孔般漆黑冰冷的炮弹，便兵不血刃地拿下了整座营寨，一点损失都没有，“他们已被团团包围，殿下何必再让他们如此厮杀，徒增杀孽？”
面对脚下厚重浓郁的血腥，琇霓裳终究还是做不动无动于衷，她微微合了合眼，掩盖住眸底那一片悲悯痛惜之色：“殿下，手上沾的血若是太多，就洗不净了。”琇霓裳静静地望着宫轻语冷峻的侧颜，幽幽轻叹，“终有一天，那些藏在鲜血中的魂灵会将人拖入地狱。”
宫轻语闻言却并没有说话，只是微微转过脸，默默地瞧了琇霓裳半晌，忽然道：“本宫并未曾下令命他们自相残杀，你不是一直跟在本宫身边么，本宫的命令是救人而不是杀人。”
他神色极为平静，然而瞧在琇霓裳眼中却透着一种阴沉冷酷的狠厉之意。宫轻语说完这话，似乎也觉得眼前血腥意味太过浓郁，忽然笑了一下，露出一排整齐白净的牙齿：“不过就算死了又怎样呢？这些人无论之前是些什么人，落草为寇之后，哪个不是做尽了杀人放火，拦路劫道，欺男霸女之事？”
“他们心中早就蒙上了鲜血，所以才会在这种生死关头做出杀人存己之事。”宫轻语语气幽静而又死寂，让琇霓裳忍不住想起那些笼罩在坟墓之上的月光，诡异而又澄净，“这些死人里面没有无辜之魂。”
他面上似笑非笑的，最后说道，声音低低的，像是叹息又像是漠然：“就连你我都不例外，无论死活，这世上无辜之人从来都寥寥无几。”
琇霓裳被他语气中的冷酷和寒凉攫住，不由自主地颤栗了一下，然而在如此迫人的压力之下，她心中却依旧有某种埋伏在泥土之下的萌芽破土绽出，女子眼神莹亮，那抹怀疑和踟蹰最终被坚定取代，琇霓裳微微抬起眼，望着宫轻语万籁俱寂的目光，轻声道：“殿下，众生都在因果之中，五蕴炽烈，往来复杂，没有人是无辜孤绝的，但也没有人生生来是罪该万死的。”
“殿下，影子之上，总归有光的。”四周血色山岚渐起，朦胧雾气倏地从四面八方合围过来，将琇霓裳簇拥在当中，宫轻语静静地望着眼前这个似乎要随雾岚而去的身影，竟然罕见地没有反驳，只是良久后才慢慢转开眼睛，远眺着脚下几乎要被山雾埋葬殆尽的鲜血和死亡，像是有些茫然，又像是有些疲倦。
死亡和杀伐的声息寂灭下去，只有血腥味随着潮湿的白雾在身边飘荡着，提醒着所有人方才那惨烈的一幕。
众将士在李锐指挥下快速地清理了战场和营寨，而后将那些活着的匪寇绑缚了，带到了太子帐前，等候宫轻语发落。
然而宫轻语却并没有惩戒这些手上沾满鲜血的贼寇，反而叫来了龙三，当着这位前任匪首的面，排出了一众用瓷瓶装着所谓“毒药”，软硬兼施地逼众匪主动服下，而后便将这些匪寇收编在了龙三麾下。
琇霓裳目睹了这一切，虽然并不十分明白宫轻语的打算，但是却依稀有了些猜测，宫轻语留下龙三一命，果然另有打算，龙三作为匪人头目，胆大心细，又深谙匪众内部的黑话和规则，在宫轻语手段和毒药的多重恐吓和控制之下，已经难有异心，如此之人，必将成为一颗出奇制胜的棋子，无论是反间潜伏，还是提供资料，都将发挥重要作用。
宫轻语从来不会做无谓之事，琇霓裳深知此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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