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说得掷地有声，却让车内一时又静得落针可闻。
良久，宫轻语轻轻挑了挑眉，语声微讽，轻笑道：“你？”
琇霓裳缓缓抬头，望进他的眼里，笃定道：“对。”
宫轻语嘲讽地笑了一声：“你不过是家中为了博取荣华就能随手嫁出去的女子。琇霓裳，你的效忠，对本宫来说又有什么用呢？”
琇霓裳脸色不变，只一字一句地镇定道：“秦贵妃之势日渐高涨，想必殿下近日也苦于，找不到一枚能从中周旋牵制的‘钉子’吧。”
宫轻语不笑了。他低了眼，死死盯住了琇霓裳。
琇霓裳身上的宫装已经被冷汗浸透，却还是固执地抬起头，继续道：“没有比臣妾更合适的人了。要与秦贵妃沾亲带故，随时能够获取消息；又要足够聪颖，懂得随机应变，还需对殿下忠诚……您娶了我、留下我，为的不就是这个么？”
宫轻语沉默。许久，他才扯了扯唇角，盯着她的眸子低低地道：“琇霓裳，有没有人说过，你很聪明。”
琇霓裳镇定地低头：“多谢殿下的夸奖。”
宫轻语却只是冷笑：“可你的聪明未免锋芒太露。”他眯了眯眼，“你将自己的底牌露给了本宫，就不怕本宫卸磨杀驴么？”
琇霓裳的头垂得更低了，却沉声冷静道：“臣妾只欲殿下出手相助，不论以后。”
她面上看着镇定，却知道自己其实比谁都更加紧张。她这是在赌，赌宫轻语的一个态度。如果可以，她未尝不想以美色侍他，靠他施舍来的哪一点宠爱来说服他对琇家施以援手，即使卑微，但到底不会如此时一般如履薄冰。
可宫轻语此人太危险了，他情绪不显，又太过清醒太过警觉，琇霓裳知道这条路注定走不通，这才只好来放手一搏。
琇家存亡在宫轻语一念之间，她心中不是不忐忑的。
良久，宫轻语才缓缓笑了。
他眯起眼，盯着她瞧了半晌，这才冷冷地挑了挑眉，低低道：“琇霓裳，记着你今日所说的话。”
琇霓裳一怔，随即惊喜地睁大了眼。
……这便是应允了！
可还不等她高兴拜谢，马车却突然一个急停，车内猛地一晃，晃得她一个没坐稳，登时便朝前扑了过去。
宫轻语抬手，稳稳捉住了她的手臂，让她不至于摔倒，却只是一扶便松了手，撩帘向外看了一眼，冷声道：“怎么了？”
车夫惊魂未定地答道：“回殿下，有人拦车！”
果然，就在他们的车驾前，有一对衣衫褴褛的母子正死死跪在路中央，垂首痛哭。
宫轻语稍稍皱了皱眉，开口道：“你们是何人？”
那一对母子却立刻朝地上狠狠磕了几个响头，直磕得额头上满是血迹，才凄然道：“惊扰太子车驾是民妇不对，请太子殿下治罪，只是……民妇有冤，求殿下救救我们！”
原来她们本是西郊边上一户姓王的普通人家，丈夫早死，全靠她一人纺织为生。却不曾想，前几日突然有一群官兵闯入家中，说此处已被官府征用，要他们立刻滚出去。
可王李氏哪里还有地方能去？连忙哭求，却被直接扔了出来，儿子更是被打断了一条腿。她们在附近徘徊了几日之后才知那是秦贵妃手下得宠的太监高公公在外置地，根本不是什么官府征用，可官府不管，她走投无路，实在没办法这才在此地拦了车求助。
她哭得肝肠寸断，闻着无不伤心，琇霓裳不忍地皱了皱眉，宫轻语也冷了脸色，沉吟半晌，道：“本宫会彻查此事，如若属实，定不会让你们白受冤屈。”
王李氏大喜，连忙磕头道：“多谢殿下！”
琇霓裳却注意到了另一事，问道：“你们近日住在何处？”
王李氏惨然一笑：“……无处可归，只能歇在路边。”
琇霓裳早有猜测，却还是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转头向宫轻语道：“殿下，府中后院尚还有空房，不如由臣妾来安置这两人吧。”
宫轻语挑眉，却见她神色笃定，不免也存了两分试探她能力的心思，淡淡道：“也好。”
琇霓裳笑着应下，重新找了一辆马车带这母子入了府，安置在了后院中，又陪着说了好一会儿话才离开。
可次日一早，她却又被院中的大乱所惊醒。
那一对母子……竟是在屋里悬梁自尽，死了！
琇霓裳一惊。
……
怎么会，她分明已经将人好生安置了，怎么会突然吊死屋中？！
然而这惊慌不过片刻，很快她又重新镇定下来，迅速想明白了其中关窍，眸中神色一点一点地沉了下去。
这两个人好容易求到太子头上，怎么可能会在此时自杀？显然是有人动了手脚。
琇霓裳正仔细琢磨着其中的不对，却立刻就有了下人来敲门，说是太子在前厅传唤，要她过去。她来不及再细想，连忙草草收拾了一下之后就赶到了前厅，果然一进门就见宫轻语正坐在上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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